每次回娘家，我都在重新摸索老媽的變化，
若說小孩一眠大一寸，日日都有令人驚喜的上揚變化；老人家則是依著日暮西山的退化曲線時上時下、反覆無常。
未經世事的孩子天天都惹氣，但是他們粉嫩的小臉與肥軟的小手天天都能讓人在希望與明亮中歸零、重新振奮；走過千帆的老人家照理說該是智慧的長者，卻成天嘮嘮叨叨、唉聲嘆氣，但其垂垂老矣的臉孔、一身藥味、黯淡的人生，只惹得晚輩心煩意亂，老人家愈鬧愈博不了關愛的眼神！
所以啊，難搞的孩子還是有人抱，難搞的老人就真討人厭了！但是，抱了難搞的孩子，孩子就更難搞；而抱了討人厭的老人，老人會突然可愛起來！
老媽確實是忽躁忽鬱，老媽確實不斷怨天尤人，老媽無理取鬧起來真讓人吃不消，若把她當成一般人來看待，那絕對很受罪！
問題是，在我鮮明的記憶中，曾經有那麼長的一段時間她就是一般人啊---一般正常的人，甚至，曾經那麼活躍，那麼精明，那麼能幹，我看待她的方式怎可能說變就變？
於是，我往往在她已搞不清楚昨天今天之時，才能理解她為何老不記得我心血來潮的問候電話；在她大聲抱怨我好幾天都不回去看她之時，才意識到她不是故意把東西擱在冰箱裡，放到發爛也不烹煮！
這次回去，老媽雀躍地談起自己有一筆十萬元的保險金可領。我一聽，十萬？哪有保險只保十萬元的？這才驚覺，老媽是不是開始對數字的多寡也糊塗起來了？！
「又退化了些吧！」我心裡納悶著。
對於老媽的變化我總是慢半拍，所以本該有的同理與諒解也往往跟不上，甚至有時忍不住對她的老糊塗與老頑固光火起來，忽焉察覺真正的原因在於她逐漸無能為力控管自己時，才又懊悔起自己的憨慢與不察。
回娘家前要記得提醒自己：我的老媽就是走在不可能逆轉的遞降曲線上了，每一次她都可能更不一樣！不僅要跟上她的變化，應該帶著敏銳、理解、包容，走在她的變化之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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